谢谢你喜欢我的故事,愿幸运与温柔眷顾于你。
倘若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因为这也不是写给你的故事。

炼炭/大步向前

*原作衍生,十六岁的炼狱杏寿郎与十六岁的炭治郎的故事

*1w左右,干涩造作,私设成山,含大量自我解读,OOC

————如若相逢少年时


   

(1)

  暮夏的雷雨牵来初秋的寒意与萧索,爬满石墙的木藤蓼藤蔓徐徐镀上金黄,谢落一地白花。如今正是正午时刻,云卷天阔,两个身着白衬衫的少年蹲在墙角咔嚓咔嚓修剪着这些过分繁茂的的枝叶和几乎没过脚踝的杂草。剑士拿着剪刀照样手脚麻利,不一会儿白墙上印着的“藤”字就显现了出来。

  红发的少年直起身,踩着木屐哒哒哒地后退几步,歪着脑袋看了看整面墙,又小跑着跑去墙的右侧,试图达到对称的效果。杂草抽芽的地方过高了些,踮着脚蹦也够不到,他侧眼看了看他的同伴——正蹲在墙角弯着身子不知道倒腾着什么。鎹鸦站在肩膀上,和那颗金红色的毛绒脑袋弯出极其相似的弧线,盯着角落目不转睛。

  “炼狱君,过来帮一下忙...”

  他的话还没说完,炼狱杏寿郎便扭过身子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

  于是他也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走到同伴的身边弯着腰悄悄问:“你在做什么呀?”

 

   “嗯...你再等我一下....”炼狱杏寿郎拿着一根小木棍,对着墙角的缝隙探来探去。

 

  “灶门!你看,我抓到蝉了!”

 

  深桔色的细足抱着干枯的枝条,翅膀都缩到了一起,周身的甲壳随着呼吸翕动着。炼狱杏寿郎举着那根小木棍,金色的眼仁亮盈盈地望着他,像是要把树枝递过来。

  灶门炭治郎接过来看了看:“诶!我好久没有捉蝉玩了...炼狱君你要把它找个小盒子放起来吗?这个蝉好像刚蜕皮,颜色还很浅呢!”

 

  “!!!是这样吗!那脱下来的壳应该也在附近才对,我找找看.... 诶诶诶,这个不能吃!”炼狱一把揪住鎹鸦的爪,硬是拉了回来。若不是会飞,这小可怜说不定要摔一跤。

        “灶门你把蝉保护好!!我去找壳!”

 

  炭治郎举着小木棍有些无奈,又看了看他自己根本够不到的墙缝高处的杂草,只好蹲下来看着炼狱杏寿郎在草丛到处扒拉翻找:“小心一点哦,衣服弄脏了可不能再麻烦这边的主人了。”

 

  炼狱杏寿郎抬头看了看他,又扬起灿烂的笑容来:“知道了!我会自己洗衣服的,今天一定要找到蝉壳……”

 

 他认识灶门其实是前不久的事情。这小半年以来的任务推着他一路向南,乘车又坐船穿越半个日本到了三崎港,土生土长的江户口音都拧了好几圈尾音下压。生死之交的命运共同体本就会让杀鬼剑士间更容易产生惺惺相惜的情怀来,又同是东京出身的人,让他颇为激动急切。

 

  那时候他正在山谷里同三个结伴的鬼战斗,以声波作为攻击手段的能力本不算棘手。只是地形所迫树木纷杂,空谷回音,要寻到鬼的身影有些不容易。他蹲在一颗树冠盈天的槐木下,手指贴在泥土上通过地面的振动来确认鬼的方位。

 

  “小心后面!”

 

  闻言的瞬间炼狱杏寿郎左手撑地翻上旁边的岩石,右手挥刀斩击斩下恶鬼的头颅,分出神品了品刚才的语调:“喂——!那边的朋友!你也是从东京来的吗!”

  那名少年身形轻盈,踏着高枝借力,在岩壁上虚踩几步冲到他的身侧站稳:“是…! 等下现在真的是说这个的场合吗?你没事吧?”

  “我没事!刚才多谢你了!”

  两人背靠着背面对恶鬼应是没有一丝松懈,却又在战斗中匆匆交换了出身故乡,讨论南边的和果子味道奇异。可怜那几个恶鬼,生死之争斗起来像是一场落语。命尽于此,他们还不得不当听众。

  罢了炼狱杏寿郎席地而坐,擦去朱色刀刃上的污血,此时这才想起来交换名字:“我叫炼狱杏寿郎,阶级现在是…丙!你呢?”

  刚相遇时的红发少年撑着石壁努力平复呼吸,看了看左手的手背:“…灶门炭治郎,也是…丙级队员……”

  “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刀刃是黑色的高阶剑士,刚才的是水之呼吸吗?”

  “嗯……还有一些家里长辈流传下来的……其他流派的招式混合在其中。您的剑法也很漂亮!没有我您也能顺利解决的!”

  “哈哈哈的确如此!不过我们也算是同期,你怎么这么客气。”炼狱杏寿郎走到炭治郎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下没收住手劲儿,他可怜的小同乡没站稳,又咳了好几下。

  炼狱杏寿郎天生自来熟,灶门炭治郎也不擅拒绝,相比于他稍微寡言一些,更多时候都是站在他身边温和地回应他。人如其剑,温柔中带着热烈,像是夏天日光下的溪流,不会干涸总忍不住再掬一把。

  比如现在,他灰头土脸的在墙洞里面翻出了金色的蝉壳,兴致勃勃地递给炭治郎看。

  “好厉害啊炼狱君!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好漂亮。一会儿我们去集市上买个盒子保存起来吧?”

  “嗯!”炼狱杏寿郎站起来,拍去衣服上沾染的尘土,炭治郎伸手帮他把鼻尖沾的泥轻轻刮掉。

  他看着他耳垂上轻轻摇晃着的日轮耳坠,枣红色的发梢搭上了太阳的轮廓。

  突然脸有些发热,忍不住低下头,又听见他说:“请不要动,眉毛和眼皮上还沾了点……”

  “哦哦哦抱歉!” 他乖乖闭上了眼睛,由着炭治郎的指节刮去脸上的泥土,触感凉凉的。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看,和那个抱在树枝上的蝉偷偷张翅是同出一辙的虚心鬼祟。

  明知是同龄人,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在他面前幼稚一些,由着性子幼稚了之后又些心虚,打量着表情思虑有没有被嫌弃。

  “好了!我们继续干活吧,那边的墙角我够不到,刚下过雨,跳上去会有些滑。我把你举起来试试看?”

  炼狱摇了摇头:“你骨折还没好全呢,而且我很重的,坐到我肩膀上来吧!”

  “那就麻烦你了!”

  午后太阳缓缓露了真身,矮云的影子坲过他们的头顶。炭治郎坐在炼狱的肩膀上,把缝隙出的杂草薅干净,把高处的抽芽过分茂密的藤蔓修剪好。

  灶门炭治郎对他总是这样的客气,时间久了偶尔会生出微妙的想法来——这个人对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吧?连一个“炼狱君”都是他纠正许久得到的称呼,患寡且患均。

  坐在他肩膀上的分量说不上重,衣服上是和他同样的肥皂香味,抵着他胸膛的左腿,上面的夹板前天才卸掉。

  幼稚之后总会生出后悔来,他应该更可靠一些的。

 



(2)

  没有人生来强大,他炼狱杏寿郎不是,灶门炭治郎也不是。只是对于自身弱小的厌弃总是与生俱来,并在面对无能为力的挫折时被点醒,继而无限放大。

  驱动他站在战场上的动力,若论源头并非仇恨,而是百余年来传承的家族骄傲。无论这世上是否有鬼,庇护弱小始终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无穷无尽的恶存在于这世上,即便鬼的元祖消逝,他也会持续的战斗下去,为每一个遇见的、能够拯救的弱者争取救赎。

  同不灭的太阳一样,炼狱的火炎也会永远燃烧。太阳的恩泽眷顾万物予以生机,那么炼狱的火焰就是惩罚那些自然法则外巧取豪夺的恶者。

  炼狱杏寿郎知晓自己绝非最强的剑士,终极一生千锤百炼也未必能君临万人顶峰。所谓“炼狱”原本就是极乐的倒影,不是最强又何妨,洪荒间又有何处能比炼狱容纳制裁更多的罪恶呢?

  这样的信念驱使着他,即使前行者放弃、无人指导自己打滚摸爬也要变得更强。只要强一分,就能够斩杀更多的丑恶不公,保护更多拥有无限未来的人。不曾有生命消逝在他身边,从不曾有。

  他的斗气中少了伤怀,心性素直,也因此纯粹。

  也曾惹来妒忌:“你什么都没有失去过,你懂得什么呢?”

  仿佛命运不足够悲惨,便没有持剑的权利。没有对鬼这一群体的直接仇恨,总会有人品出几分不曾存在的居高临下,而不知晓鬼的存在扭曲他们家族百年来每一个人的生活。

  只是残缺看起来总是好过失去,长年累月起来理应不痛不痒。

  旁人的话未曾动摇过他,只是炼狱杏寿郎成为鬼杀队一员的两年间也始终没有朋友。

  而灶门炭治郎是他第一个朋友。

  他们在异乡相逢,聊了许久。分同一个饭团,互相包扎伤口。他的话有些多,灶门也不会敷衍他,两人间若是突然静谧也不会觉得尴尬。

  孤独久了的人,可能什么都想在手里握得久一些。

  于是在听见灶门说“我的家人都被鬼杀死了,所以我加入了鬼杀队”时,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但还是笑着诚实相托。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得到否定与消极的答案,面前的少年嘴角沾着一粒米还不自知,和自己的弟弟有几分相似,他抬手帮他拿掉。

 

  他听见他说:“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您闻起来这么…嗯…纯粹。”

  炼狱杏寿郎没再去纠正他过分疏离的敬语,而是凑过去问他:“闻起来?我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是肥皂没洗干净吗?”

  他的额头都要撞上了对方的,炭治郎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没有没有,每个人的气息是不一样的。您的气息……非常的干净纯粹,是那种没有杂质的,晴天日光下海风的味道……”

  他不死心地追问:“海风……很咸吗?是汗臭?”

  “都解释了不是这样的,请不要这么曲解我啊!我只是想啊……如果每个人心里都有种子的吧,您的花一定比任何人都开得高洁漂亮。”红发少年扁了扁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花楸树的细小叶片旋转着落在他的发顶。

  炼狱杏寿郎看着他出神良久,帮他拂去发顶的叶片,又突然想给他编一个花冠。

  虽然面前这个人一口一个您,开口全是敬语,心却莫名其妙地贴近了。

  想和这个人多待一阵子,多说一会儿话,想和他结伴同行。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会开出怎样的花,却觉得炭治郎的花一定要比他的花好看许多。

  靠得近些,一定会生出更多漂亮的花朵来吧。

 

  “灶门,你原来是不是特别受女孩子欢迎啊?”

  “嗯?没有啊,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太会说话了!

 

 

  炼狱杏寿郎还是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还是为自己这个想法红透了耳朵。灶门炭治郎望向他的眼睛里盛着些疑惑,星星似的一眨一眨,这让他更加难为情了,站起身跑得远了些。

  “炼狱…君?”

  没过多久他就又跑了回来,把一个花楸树叶和雏菊花编成的花环放在少年的头顶,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送给你了!以后和我说话不许用敬语,可以吗?”

  

  

  “好…好的,我心怀感激的收下了…”炭治郎努力向上看了看,用手指去触碰垂落着的红果,还摸到了一朵白色的雏菊,仿佛是在确认炼狱杏寿郎是不是在捉弄他。“但是……这个花环我要戴多久呢?”

  

  “随你高兴!”

  

  他仰头看着在天际翻滚着的游云,仿佛那是他心中唯一的阴霾,被吹散剥离,吹向天边消失不见。在炼狱杏寿郎心中分明的家人与世人的分界线中,又多了一片独独划给了灶门炭治郎。仅次于家人,又高于要保护的一切芸芸众生。

  他想要爱护这个人,哪怕方才只是无心之言,就已经足够了。他一生中不求理解,可对知己必以命相惜。即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开,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甚至不知道能否在分别后活到下一次相逢。

  他们一路上聊着琐碎的事情,比如喜欢的食物与喜欢的季节。两个人都没有养狗养猫的经历,炼狱杏寿郎看着炭治郎能和路边的流浪猫交流不禁啧啧称奇,嗅觉竟可以敏感到这样的程度啊。

  “我小时候听父亲提起过,鬼杀队本部的庭院有很多猫哦。我还没去过呢!”

  “诶?”

  “不过如果能当上柱的话,说不定就能在住所养一只猫了。”

  “炼狱君的话一定可以的,到时候……嗯!说不定就能养猫了!……不过说起来,如果炼狱君成为了柱的话,会想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呢,就是收继子之类的……”

  炼狱杏寿郎歪了歪头,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眨了眨眼又想明白了些:“炎之呼吸是我们一族代代相传的,即使我能当上柱,也不会收继子吧……”

  “这样啊,好遗憾……”他的同伴垂下了头,似乎是有些失落。“炎之呼吸真的很厉害,像是咔咔咚咚向上涌的热云一样……是很威风凌厉的派系!”

 

  “怎么了怎么了,想要偷师了吗?我可以教你!不过以后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继承人的话,投缘就好了吧,或者说和我很相似的人吧。每次遇见这样的人,总是想多帮帮他们。”

  “…………相似的人吗?”

  “那么你呢?”

  灶门炭治郎摸了摸鼻子:“我的话……在我死掉之前,就不去想传承的事情了。”

 

  类似的对话数不胜数,也都消散在盛夏的蝉鸣与暑气中了。就在两人准备启程回关东的时候,又接到了新的任务,在更南边的海域上。据说在暴风雨夜里,会有鬼船袭击来往的船只,民船劫人,商船则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连船的碎片都不剩下。这般肆虐已有近两年之久,才有消息传回江户,又就近地把这个任务安排给了炼狱杏寿郎与灶门炭治郎。

 

  于是在灶门炭治郎驱散他心中那一点介怀与阴霾之后,又带来了新的挫折。

 

  他的朋友差一点就死在他的面前,家传的羽织被他扯碎好几片来包扎,白色的部分被晕成比火纹更深的血色。船厢乘客上百无一死亡,鬼船撞上来的时候,灶门炭治郎便拆掉了桅杆上的麻绳荡到了鬼船的那一侧,而他留下来保护船上的人。

  鬼血术十分棘手,沾到了鬼血的人便会受鬼的操纵,一个个丧失了理智地去攻击船上的亲人。商船上没有鬼,却又形似鬼,连船长都中了招。他费了些功夫把中了术的人制服,把手脚捆起来,嘱咐船员拿着砍斧稳住船上的状况,便也冲到了鬼船上。

  两年间来往船只数不胜数,尸体全都堆在船底的货仓里,都已经发出难闻的臭气。而那些尸体的中心是他伤痕累累的同伴。

  灶门炭治郎等他走过来才注意到,眼神涣散得模样让他的心都皱到了一起。可在见到他的瞬间似乎又回过神来,光重新聚了起来,看向他的目光却十分悲伤,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气音太过微弱他没能听到,似乎是他的名字。

 

  他手忙脚乱地把流血的腹部和左腿包扎好,把炭治郎背了起来。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湿漉漉地压在他的肩膀上,还在不停地念着什么,好像是在说:“我一个人做到了,已经把他杀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灶门你不要再说话了,我背你回去。”

  背着的人立马安静得像个兔子,温热的呼吸徐徐地缓缓地拂过他的脖颈。他背着炭治郎一路跑回甲板上,腹部出的伤口隐隐渗透了包扎用的布料,洇到了他的衣服上,冰冰凉凉像是生命在消逝。

  商船上的人们冲着他挥手,那些被控制住的人也接连恢复了理智。炼狱杏寿郎也松了口气,担心过度的人们开船离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那样的话灶门的情况就不妙了,想来人心还是向善的居多。炼狱杏寿郎把鬼船上的绳子拆开,绑在两个人的身上。

  背着的人动了动,贴在他耳边说:“两个人的重量,可能撑不住……”

  “别说话,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你抓紧我了不许松手,绝对不许松手。”

  “丢在这里也没关系的,这个鬼抓这些人,是想复活自己的伙伴和船员……每天每天…就坐在底下看着尸体发呆……无惨没有给他太多的判断能力……”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说话了吗,灶门炭治郎!”

  “所以他……根本没有吃掉多少人……知道船员回不来之后……就放弃啦……”  

  炼狱杏寿郎感觉自己的锁骨似乎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却分不清这是泪水还是雨水:“那他怎么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因为跟他讲道理真的很难啊……无论是谁……都希望能永远和家人在一起…对吧?死后…能见到同伴也不错啊......”

  说话间杏寿郎已经扎好了绳子,成功挂到了对面船上的桅杆。

  “如果你是在这里、这样死掉,我死了也不要见到你,听到了吗?抓紧我,我们要过去了!”

  炭治郎笑了笑,搂紧了他的脖子:“我知道了,拜托你了,炼狱君。”

  在那个暴雨的夜里,他们乘着风,顶着含泪滚雷的云,拂过嘶吼吐息的海,荡回了平稳的商船上。

  炼狱杏寿郎不知道灶门炭治郎在想什么,只是在那短短数秒中,他倏然间生出一个想法:一个人一旦成了自己生命里的某个“唯一”,便无法承担这个“唯一”的离去。

  如果同这个人一同坠入到海里,虽有遗憾,但却也不后悔。

 

  

 

  

(3)  

  实际上如若真的有同伴的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谁会怪罪逝者,为自己开脱,说是那个人不够强大,只会悔恨自己的弱小,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同他一起承担一起面对。

  然后再也没有如此想要保护的人,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当做逝者去珍惜。

  幸运的是,灶门炭治郎没有把他丢下。

  船上的药物大大减缓的伤势,下船之后跟着鎹鸦一路奔到最近的藤屋,炭治郎骨折的左腿敷好药上了夹板,小半个月来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还蹦蹦跳跳的。这期间炼狱杏寿郎还去出了一个小任务,回来时带了一幅当地的地图给他看。

  是一张掺了些木屑杂质的彩纸绘卷,标出了小半个福冈的道路与地标。炼狱杏寿郎点了点地图某处:“我们所在的藤屋是这里!然后你看这个神社……是叫沟口灶门神社!是不是很巧!”

  “诶……?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好奇妙啊!”

  “四天后有一个祭典,叫千灯明祭,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离这里并不远的!”

  灶门炭治郎摸了摸地图上写着自己姓氏的神社,点了点头:“好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家了。”

  “唔……我也很久没见到家人了。”

  炭治郎重新看了一下神社的大致方位,把地图卷起来收好,抬头笑着说:“千寿郎君也一定想你了,去过祭典之后就回去吧。”

  “沟口也和我一起回去吧,我也想把弟弟介绍给你认识!”

  

  少年愣了一下,像是无奈极了:“这个称呼,真是的……如果没有别的任务我就和您回去,请还是叫我灶门吧。”

  “我知道了,沟口!我去帮忙把衣服洗一下,你先休息。”

 

  “好好,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听人说话啊。”被叫做沟口的少年摇了摇头,冲从隔窗钻进来的猫咪招招手。猫咪乖顺地跳了过来,凑近躺在榻榻米上,露出柔软的小肚皮。少年挠了挠猫儿的下巴顺着胡须揉脸颊。

  “你说是不是啊?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呢。”

  猫儿只顾着发出舒服的呼噜噜声,没有回应他。

 

  祭典那天他们下午就出门了,路程不算远,但炼狱还是坚持让他把拐杖拿上。他们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听着有些陌生的方言在耳边吆喝着。家家户户门前都摆上了灯,有的画着蝴蝶,有的画着剑客,还有些写着俳句。

  祈祷的事情却是同样的————过去的不幸不要再次降临。  

  炼狱杏寿郎小心地照顾着炭治郎的脚步,却发现自己的伙伴也是个逞能的主儿,拄着拐杖健步如飞。他只得不断装作被街边店铺的小玩意儿吸引到注意力,比如色彩斑斓的津崎屋人形,皱着眉的不倒翁,叠层的绛色玻璃帽子,诸如此类好让他的脚步慢下来,能多歇息一会儿。

  这样的小心思很快就被敏锐心细的伙伴识破了,捧着甘酒铺的木碗向他说谢谢。他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只能配合着走得稍稍快了些,嘴里嘱咐着:“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再这样我就要背你了!”

  有种说不出的挫败和无奈,但想到难得和炭治郎一起逛祭典,无需担心恶鬼作祟生死殊斗。虽说是任由着对方勉强,能有机会迁就这个总是照顾自己的人,未尝不是一种靠近和亲密。

  那个夜晚的天空不算开阔,星星被薄云包住,眨着眼睛没入山峦,温暖摇曳着的只余人间灯火。从目及之处,浅色的灯笼宛若星屑洒落,一路直至最远的天阶之上。和关东的那些祭典一样熙攘,又多了几分静穆。他们在一座桥上寻到了两盏过早熄灭的灯笼,重新点亮。

  有孩童捧着纸灯在桥上奔跑,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炼狱杏寿郎蹲下来把孩子扶起来,让他走得慢一些,随后而来的妇人也小跑过来向他们道谢。

  

  他们站在桥上眺望远方的灯火与缀满白灯的鸟居,尘泥般卑微的愿望向神祗蜿蜒,剥离去欲念,被净化接纳。空气静谧了下来,时间似乎是在这里暂停了,只能听见烛火静静燃烧和两个人的呼吸声。

  炼狱杏寿郎侧过脸去看灶门炭治郎,眼前这个人目视前方,身姿挺拔干净通透,是狂风难折的朗木。

  他却觉得这个人是一朵花,是他心里盛放燃烧的花。

  炼狱杏寿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于是那些芜杂的心绪有了姓名,就像那朵花也有了思念时可以呼唤的咒语。

  

  "炼狱君,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猛得回过神来,遐想总是一种罪过,心虚地也将目光投向远方:

  “嗯?当然可以啊!”

 

  “请一定要认真回答我哦!”

 

  “当然了!”

 

  灶门炭治郎握着桥栏的手指似乎攥得更紧了些,终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一个你之前保护过的人,走上了你曾经的道路……你会不会等他?”

 

  桥下荒草丛生,枯涩的柳条沙沙作响。灯芯窝在灯笼铸成了屏风里微弱的呼吸着,燃烧着。炼狱杏寿郎不禁又侧过头看了看他的同伴,而那人仍是望着远处的景色,许久都没有眨眼。

  他闭眼想了想,诚实地给出了他的答案。

 

  “嗯……我不会等。”

  

  “……嗯?”

 

  “如果是我保护过的人,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会珍惜自己吧。我会向前,他们也会向前。前方...” 炼狱杏寿郎伸手向前抓了抓,似乎是要捉住那些飘摇向上的星火, “前方未必只有一条道路,也没有必要所有人都走向一条路,所以我不会等。”

 

  “怎么啦怎么啦,突然问这么严肃的问题!有什么心事吗沟口君!”

 

  身侧的同伴吸了吸鼻子弯出一个笑容来,摇了摇头,也伸出手来去触碰飞向天际的灯火,仿佛是寻找到了被他触碰过的那一颗。

       他弯着指节、轻轻地抚摸那根本无法传递到的温暖。光亮盈盈落在宝石似的眼睛里,宛若泪滴氤氲开的红墨,又会凝固在下一个晴日里。

  可届时有谁能分辨清楚那纸张上原来的话语呢?就像灶门望着他像是穿越过了什么看着另一个影子,也不甚明白方才问题里的是否有别的含义。陌生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腾着,祈祷平安的灯火似是蔓延了过来,把视觉里的花点涂成雪色,把黑暗涂成葬着星星的海洋。

  他却想要一盏月亮,把两个人都照亮。

  他应是没有说错什么的吧?

 

  “炭治郎?”

 

  灶门炭治郎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牵着他的袖子,一步一步走向热闹的庙会。天气似乎是有些冷了,少年吸了吸鼻子说:

  “现在已经没有啦。谢谢你,炼狱君。”

 

  于是炼狱杏寿郎安下心来,轻轻别开袖子握住了灶门炭治郎的手。

 

  他们走到了神社前,拍了拍手,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同所有异乡的人一起虔诚祈祷。

  

  ————愿过往的灾难不要再次降临。

  ————愿过往的灾难不要再次降临。





 

(4)

  祭典之后他们还是没能一起回东京。

  鎹鸦寄来了产屋敷的亲笔信,通知炼狱杏寿郎累积杀死了五十只以上的鬼,正式成为新任的炎柱,即刻返回参加十天后的柱合会议。

  他把信递给炭治郎看,满心等待夸奖。

  “我成为柱的话父亲一定会认可我的,家里人肯定会很高兴的!”

  灶门炭治郎覆摩着信上的文字,也露出了笑容来:“我也为炼狱君高兴哦,成为柱了,真是了不起!”

  只是他的伤势尚未好全,怕是会影响炼狱杏寿郎赶路的步伐,便不跟他一道回去了。

 

  炼狱杏寿郎眨了眨眼,方才的兴奋喜悦消散了许多,金色的眼睛中浮上遮不住的失落。

  又立刻起身同藤屋主人借来了纸笔,奋笔写了些什么,略微停顿了几下,吹了吹墨痕装进信封里,递给了面前的少年。

  “这是炼狱家在东京的地址,虽然我也不会经常在家,但是寄信的话我弟弟会帮我转交给我的,回到东京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啊!”

  炭治郎垂眼看向信笺没有拆开,慢吞吞地起身收好放进衣服内袋里。

  “有机会我一定会拜访的,谢谢您……我出门送送你吧,炎柱大人。”

  炼狱杏寿郎把拐杖递给他,把炭治郎从廊下搀了起来,一边说着:“灶门你是在揶揄我吗?我能成为柱的话你也一定可以的,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我一直觉得你要更强一些,说不定下一次见面就是你成为柱的时候呢!”

  炭治郎接过拐杖,垂着头抻平绿方格外套上的皱褶:“您又在夸张了,炼狱…君才是那个强大的人,这一路上、一直以来受你照顾了。”

  “灶门你怎么都不听我说话呢,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再用敬语了,不然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

  

  少年无奈地点了点头,沉默着同他走过长长的走廊,庭院里的花楸树在晨光下燃成一片红雾,别愁渐长。

  等跨过了门槛,炭治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是蝉的形状,大小刚好合适用来存放那天他在草丛间翻找到的蝉壳。

  “到处奔走要是碎掉了怪可惜的,我是烧炭人家的孩子,手很灵活的。这样蝉壳就不会碎掉了,请收好吧。”

  他伸手接过那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金黄色的、透明的蝉壳在阳光下,折射出剔透的光彩来,像是把整个盛夏锁在了里面。

  明明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一定是花了很多时间做的吧。

  炼狱杏寿郎万般珍重地收好,放在羽织的内袋里:“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那…我先走啦。” 转过身又立马回过头来嘱咐他:“你要保重身体,一定要看那封信,回去了联系我。”

  灶门炭治郎点点头,答应了他。冲他挥挥手,似乎是要目送着他离开。他回头看了许多次,炭治郎始终站在原地望着他,没有回到藤屋中。

  他决心不再回头看。

  

  “咔嗒————”

  是拐杖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是急迫的、渐进的脚步声。  

  然后是少年的声音,穿过风与飘摇的花,传了过来:

  

  “……炼狱先生!炼狱先生!”

  

  是在…叫我吗?

 

  他转过身去,撞上了一瘸一拐跑来的炭治郎,白袜上沾了尘土,鞋子都掉了一只。

  

  他赶忙扶住炭治郎问他:“怎么了?”

 

  灶门炭治郎揪住了他的衣领,看起来特别着急,张着嘴大口呼吸,却半天说不出来话。宝石似的眼睛望着他,深深地,不忍地,望着他。

  像是望着要结冰的海洋。

  “灶门……你怎…”

  “四年后,”灶门炭治郎第一次打断了他,“你一定要记住,四年后。那个时候,一定要相信你的后辈,一定要相信他们!然后…然后…”

  那双漂亮的眼睛流出了泪水来,亮盈盈地似是明镜一眨也不眨,映着他的面容:


  “不要去坐那辆列车,不要那么勉强自己,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

  

  炼狱杏寿郎他不懂自己的友人在说些什么,只能抱住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往回走了几步把鞋子和拐杖都捡起来,给他重新穿好。

  或许是想到了死去的亲人,或者是害怕再一次失去熟悉的人吧。

  

  他第一次见到炭治郎的眼泪,慌得不得了。少年拉着他的手,呼吸还是不太稳,却依然一字一句地交代着:

  “您一定要听我的话啊,求求您了。”

  

  炼狱杏寿郎点点头,答应了他:

  “嗯,我记住了,你放心吧。”

 

  灶门炭治郎张开双臂又一次拥抱了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努力而笨拙地送了一个笑容给他:

  “那么,再见,炼狱先生!”


  “嗯!再见!”

 

  少年转身回到秋日织就的红雾中,另一个少年转身继续追逐阳光。

  

 

       蝉鸣将息,落花一瞬,盛夏终逝。

  他大步向前,走向必死的未来。

  于是他也大步向前,不再怀揣死后相逢的侥幸。

   带着光,成为光,到未来里去。

 

 

 

  

 

  


 

 

 

-FIN-

作者:关于这篇,最早想到的句子是:“你要如何留住一只蝉,度过漫长冬日,直至盛夏再临。”我认真的找了找怎么办,(本身有昆虫恐惧症的我努力地)看了一些网页之后,似乎真的没有办法,好难过呀。

推算了一下杏成为柱小于或等于十七岁,这里取十六岁。说不清这是BE还是HE,也无法定论这是梦境还是能够改变的if线。那封信笺里写得不止是炼狱本家的地址,还有其他的话,只是炭治郎不会打开它了。

谢谢愿意看到这里的你,我就说到这里吧。



                                         BY 林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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