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喜欢我的故事,愿幸运与温柔眷顾于你。
倘若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因为这也不是写给你的故事。

炼炭/时春不晓

*生存if+斑纹,含大量客串人物

*8K剧情松散/文笔稚嫩/私设成山/OOC

 


 

(1)

       鬼舞辻无惨是一处心病,也是顽疾。

       在他死后,原本就对阴霾一无所知的人们也不觉天空更亮了几分。

       而那些杀鬼的战士们,有人殒命在黎明来到前,有人日夜品尝失去家族至爱的痛苦,还有人扳着手指算着死期去快乐。

 

 

 

(2)

       那之后的第一个新年,人聚得很齐。小主公在战后原本想解散鬼杀队,只是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除却此处也没有其他能够称为家的地方,于是产屋敷辉利哉扒拉了一晚上算盘,一面经商一面做起了医馆,鬼杀队员们也都有了去处。

       跨年夜里,不死川实弥和富冈义勇在雪地里又打了一架,没有了悲鸣屿行冥拦着,身上都挂了彩。炭治郎原本想前去拉架,却被炼狱拦住了。两个人搀着彼此走入温暖的室内,把正和祢豆子玩鬼牌的我妻善逸吓了一跳,失手打翻了嘴平伊之助手里捧着的仙贝。甘露寺蜜璃和伊黑小芭内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宇髄天元身侧放着两坛空了的酒,和他对酒的却是栗花落香奈乎,神凝气定,看起来是个千杯不倒的主。

       炼狱杏寿郎和灶门炭治郎窝在被炉里一起读着旧书,那些放肆的空气流淌到他们周围时便恬静了下来。书一页一页缓慢翻着,像是时间在眨眼一般。


       宇髄天元忍不住开口打趣:“啧啧,看起来真般配!”

       连失明的双眼都是一边一个,拼起来正好是个完整的世界呢。

       灶门炭治郎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炼狱杏寿郎的回答依然没心没肺:“被你发现啦,我们在一起了,你们还不知道啊!”

       宇髄天元一脸惊讶:“啊??你们什么时候开的窍啊!我还想撮合撮合呢!”

       炭治郎终究还是脸皮薄,松开了交握着的手,又被捉了回去握得更紧:“炼狱先生……”

       这一声被甘露寺蜜璃听到了,壮着胆子给建议:“都交往了,也该用名字称呼了吧!对不对,伊黑先生!”

       伊黑小芭内一时语塞,不知是酒劲儿大还是真脸红,低声附和道:“蜜璃…说得对。”

       钟声敲过,筵席散去。炼狱杏寿郎把少年抱回房间里,少年迷迷糊糊地勾着他的脖颈,在他耳旁呼出热气儿,比往日还要乖巧许多。

       他问他:“灶门少年,你许了什么样的愿望啊?”

       少年的眼睛像月牙弯,毫不介怀的说:“希望来年也能和炼狱先生一起过,大家一直幸福下去……很普通的愿望吧!”

       他的心似乎总是要比少年窄上些许,愿望里仅盛着他一个。窗外雪花扑簌簌地落下,月亮裹在云层里,祝福着他们。

       在苦难来临前,再多快乐一些吧,多快乐一些吧。

 

 

 

 

 

(3)

       战后三年,死亡纷沓而至。

       第一个离去的是不死川实弥,他好似是回到了家乡的旧屋,阖眼便再没能醒过来,之后是富冈义勇,那只陪伴水柱多年的鎹鸦在把讣告递到后便也死去了。可能是担心自己不太受欢迎的主人,在黄泉路上会有些许寂寞。

       伊黑小芭内和甘露寺蜜璃去世的那天,藤屋很多孩子都哭了。他们相爱的时间不短,却因为知晓这一天的到来,没去拥有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便把那些孤儿看做是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茶道剑术,还有无限的疼爱。

        灶门炭治郎去参加葬礼的时候很多人都看着他,看着他绷带绕着的半边脸,把不忍和悲切投向那温暖沉静的红色眼眸,像是看着一个迈往死亡的倒计时,一格一格分秒消逝着。

        等到人群逐渐散去,独独剩下他和炼狱杏寿郎还凝视着这墓碑,新土之下无新芽,即使恨意无穷翻新蔓延,也再没有了复仇的对象。

       他凝视着墓碑,像是在凝视着自己的终焉。

       炼狱杏寿郎碰了碰他的手,把那冰凉的手指攥紧,低声说道:“灶门少年,我们回家吧。”

       少年……如今已经是青年了,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离开。

春风从交握的指缝里穿行而过 ,樱花簌簌落了他们一肩。炼狱倏然觉得有些冷。风把那对日轮耳坠扬了起来,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少年,你害怕吗?”

       炭治郎抬头看着他,没有犹豫便摇摇头:“炼狱先生,我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呢。”

       炼狱杏寿郎静了下来,牵着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们在一年前搬出了炼狱本家,在城外的山腰搭了个房子,平日里在藤屋帮忙做事,也时常回去指导道场里的新人。这个回家的路,他们走了许多遍。

        日子总是越过越少的。

       他说他不害怕,就像是说自己不怕痛,不觉得辛苦,勉强自己的话总是张口就来。炭治郎在决战中被毁去了一半的面容,那场战斗太过惨烈,以至于握着刀的时候,忘了自己的生命同样的珍贵。剧毒滚蚀过的血肉没法完全愈合,只得把腐肉挑去。

       治疗时炼狱杏寿郎坐在他身侧,把他攥紧的五指掰开来交握着,少年这才忍不住倒抽气,喃喃着说:“有点痛,就一点……就一点……”

       性格直率,却爱忍耐。

       可谁面对死亡不会害怕呢?

       炼狱杏寿郎是畏惧过,也不舍过的。那时面对上弦之叁拼尽全力也未能将其歼灭,像是差得远又像是只差一点点。在抱着必死决心的夜里,灶门炭治郎刹那间拉着他走出了不甘与自轻的泥潭里。

       黎明凋零,他死亡过,又被救赎。

 

       我帮你去想愿望,陪你去实现它。

       我会祈祷奇迹,也一定会陪你到最后。


 

(4)

 

       战后第六年的夏天,灶门炭治郎二十二岁了。

       炼狱家的道场经营的有声有色,产屋敷辉利哉的藤屋也在今年展开了旅馆的产业。宇髄天元成了吉原歌舞伎町背后的老板,祢豆子跟着香奈乎学习至今,也成为了出色的医者。麟泷师傅被接到了东京都,老有所依。

 

       心中挂念的事情都有了着落,炼狱杏寿郎便提议:“我们离开关东出去转转吧,四处游历,好好休息怎么样?”

 

       炭治郎没出过远门,炼狱杏寿郎的资历也没比他强多少。他们一起看过许多书,北至青森,南至九州,奇闻异事和天方夜谭掺在一起,令人向往不已,少年人谁不想走遍天下?那希冀从心底涌起,映在了眼睛里,一闪一闪像是宿着星星。

 

       做这个决定没花太长时间,分别给小主公和炼狱本家寄了信,拿出私奔的架势披星戴月开始了旅程。

 

       他们从山腰的小房子奔跑着出发,分明后面没有鬼也没有追兵。松枝香气留不住他们,风卷着流云与蝉鸣,整个夏天都乘梦而起把他们送得更远。

他们有好久没有这样奔跑过,炭治郎要更快一些。他回头看一眼炼狱杏寿郎便追了上来,在风中夜里肩并着肩,手牵着手,像一对密不可分的蝶翼。

 

       “灶门少年———你想先去哪里——!”

 

       “炼狱先生————我听不清———”

 

       “我说————你想去哪里——”

 

       “先去最远的地方吧———!”

 

       去到最北边,一路向南。从凉爽的夏天一路走到温暖的冬天,最后循着花开再回家去。

 

       只是这个旅行比他们两人想的都要长,三年间他们只在东京都呆了三个月歇脚,存放那些旅行途中的回忆。他们在鲹泽看落日沉入海洋,跟着街边艺人学着拉三味线,连老婆婆都说夸赞炭治郎琴技的炼狱是昧着良心,夏日的烟火里藏着星星,火花落在海面上,光若白昼。秋天里山毛榉和枫叶一同染红了白神山地。冬天又留在了日光,寒雪连绵,热豆腐一口温暖而熨帖。

       他们走得慢悠悠,到九州的时候炼狱杏寿郎还瞒着炭治郎把他拉进摄影馆拍了几张照片,说是最重要的纪念物。

 

       出门游历的第三个新年,他们是在京都过的。关西的雪绵而细,落在掌心便融化了。跨年的黄昏时,炼狱杏寿郎突然找不到炭治郎了。

       旅馆的老板娘拦住了想要冲到街上寻人的他,带着他走到旅馆后面的山林里。

 

       空地里亮着几束火焰,围成一个圆圈。他的少年就站在那中间,把右半边脸的绷带解开,长发束起,穿着曙红色与赭石相间的大袖羽织,纹着“炎”字的面帘被风带起,这才看见炭治郎嘴角的笑容。

 

       “这是灶门家代代相传的神楽舞,祈祷一年的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炼狱先生,我想跳给您看。”

 

       他手上拿着辟邪的铃铛,一点一顿。衣袖带起了风,火焰摇摇晃晃不曾熄灭。少年站在那里,像是被万物信奉的太阳般热烈骄傲,又像是暴风眼的蝴蝶般静谧安然。从日落到日升,从斜阳转身一直舞到碧罗染天。

 

       一整夜过去,灶门炭治郎却并不疲累,眼睛里盛着黎明与朝阳。

       就像是那个夜晚里澄澈的希望。

 

 

       那一瞬间,炼狱杏寿郎被极为真实的幻觉包裹住了。

       或许灶门炭治郎的二十五岁,并不会是终结。

       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个新年。

   


(5)

       大正十二年的秋天,那年灶门炭治郎二十五岁了。关东地带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地震,千叶与神奈川地区浸水犯涝,十二节的东京塔轰然倒塌。曾感激过电力让白昼不歇,却造就了如今的火光冲天,废墟一片。等炼狱杏寿郎和灶门炭治郎从足利町赶回来时,东京都已经被封锁了。

       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藤屋医馆的人们,我妻善逸在地震来临前感知到些许预兆,带着孩子们和能说服的人,连夜离开了关东。栗花落香奈乎和神崎葵在临近地区搭起了临时的医馆,免费给灾民行医治病,也告知了其他人的状况。

       “我和炼狱先生也来帮忙吧,下午我就和伊之助一起去山上采药……”

       栗花落香奈乎没有看向灶门炭治郎,视线落在了他身侧的人身上:“炭治郎君,你的身体并不适合去帮助别人。”

       “可是……”

       “请先以自己为重。”

       说不出现在的香奈乎像谁,同胡蝶姐妹没有血缘关系,那双眼睛仿佛也能洞察人心,不露声色地挑破灶门炭治郎的逞强,也知晓炼狱杏寿郎也只是装作不知道。

       炼狱杏寿郎垂下眼,牵着炭治郎回到了他们的住所。

       巨木倒塌,土崩瓦解,他们的家毁了。

       他们把压垮房屋的树木锯断移走,从泥土中刨出旧物,又花了半年多才修好了新房。新房子修建得比炭治郎想象中的大,说是房子更似一座小别院。整个关东也从灾后缓缓复苏,落成的那日来了许多人,除却炼狱家父子两人,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和灶门祢豆子也来了,宇髄天元来时还拉了一箱酒,抱怨着板车走山路实在是太不华丽。

       我妻善逸拨开聚会的喧闹,把炭治郎拉到了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炭治郎,你好像有心事……?”

       炭治郎带着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虽然是我和炼狱先生一起搭建的,还是感觉有点陌生呢……”

       “住得久了就习惯啦,山里安静,空气也好。这样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灶门炭治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他。

       那一瞬间我妻善逸听见了很悲伤的声音从他面前的人涌了出来,像是一枚石头从山崖落下,黝黑看不见底等待着粉碎,卷起了的萧索风声。

       “善逸,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我不该住进这个房子里。”

       “诶?为什么?”

       “之前的那个房子被毁,我看到之后……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善逸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是沉在泥潭里的人了,活不长了,不该伸出手的。”

       我妻善逸偏过头,看着地上的石子儿,仿佛那是世上最有趣的事物。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个温柔而澄澈的声音,正如他逐渐被削去的生命,越来越微弱。

       我妻善逸艰难地开口:“可是炭治郎……你总得留下些许…留点什么让人好去怀念。”他看向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伴,“我们或许会活很久 ,但是……却很难崭新向前了,炼狱先生绝对无法忘记你的……炭治郎,你留下些痕迹,又怎样呢……”

       炭治郎说的没错,只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考虑自己死后的事情呢?他自己的愿望呢?即使那些纪念品似的东西消逝,回忆是不会消弭的。

       “炭治郎,我希望你开心一些。既然…既然你说自己活不久了……高高兴兴无忧无虑地度过最后一段日子,不好吗……”

       “嗯,善逸,谢谢你。”

       我妻善逸不知道炭治郎听进去了多少,那个伶仃哭泣着的风声平息了许多。

       “灶门少年!怎么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炼狱杏寿郎也从热闹的筵席里脱身,夏夜山里的风也大,他手里拿着一件新买的格子披肩出来寻他。

       “没事哦!善逸喝多了有些迷路啦,不用担心!”

       炼狱杏寿郎两步并作三步,给他围上外套,几步路的距离也分外紧张他。

       我妻善逸明白了过来,炭治郎没能瞒过炼狱先生。

       炎炎者灭,隆隆者绝。可爱意从来不是这个道理,只能走向心中更深的沟壑里,无法回头,所以才会勉强至今。

       炭治郎借着炼狱杏寿郎的光,想把自己的黯淡藏起来。

       而他的光实际上对此心知肚明,不愿把他丢弃在泥潭里。

       我妻善逸闭上了眼睛,默不作声回到了房间里,抢过宇髄天元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之后善逸一行人在两人的宅邸里住了整整两个月才离开,一直陪到灶门炭治郎也过了二十六岁。他们踏着热烈的暑气离开,山路滚烫炙热。祢豆子沉默了半晌,试图用轻快的语气挑起话题:“哥哥……已经二十六岁了呢,斑纹寿命论,一定是假的吧……”

 

       夏天多么好,连眼泪掉下来,也会立刻蒸发掉。

       我妻善逸走得更快了些,没有回答她。




(6)

       当秋霜第一次覆上杏叶,灶门炭治郎开始走不动路了。

       在旁人看来他的病来得太快太急,夏天还是个精神气十足的青年。他其实是撑了太久,稍有动摇后这病便摧枯拉朽。

       炼狱杏寿郎很少再带他出门,在庭院里种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还捡了一只流浪猫回来。

       只是那只流浪猫和炭治郎的鎹鸦关系不太好,视彼此为盘中餐,在院子里追着打架。最后一个落在炭治郎的肩膀上梳理羽毛,另一个躺在膝盖上打滚撒娇。

       炭治郎倒下的那天,炼狱杏寿郎出门去买了秋日特有的栗子馒头。春日里系在廊下的风铃响个不停,他却没听到爱人的问候,三花猫拽着他的裤脚,带着他往里走,两三步后没在能跟上男人的脚步。

       炭治郎倒在廊下,身体蜷成一团,旁边的梯子倒了,应该是从上面摔了下来。他慌忙把人抱了起来,探了鼻息,这才松了口气。

       黄昏时分,青年苏醒了过来,他的爱人问他:“你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上,太危险了。”

       青年抬手挠了挠头发,自知理亏:“不痛的!就是突然想睡觉了!干脆就在地上睡着了……那个风铃上好像有裂痕,我想摘下来看看……”

 

       炼狱杏寿郎起身,重新搭好梯子,把那个风铃摘了下来,递到他手心里。

       这是四年前他们在九州游玩时买下的,图案上是一个兔子躺在落叶中,唯有左边的耳朵竖着,顶开了落叶堆。

       炭治郎仔细看了看着琉璃风铃,完好如初,满意地点点头。

       “你要是实在喜欢,就挂在窗沿吧。”

       “炼狱先生是生气了吗?”

       炼狱杏寿郎反问他:“你又闻出来了?”

 

       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摇了摇,自知理亏的低下头:“最近鼻子不太好,不过认识您这么多年……还是能猜出来的。我以后不会乱走了,对不起啊……炼狱先生。”

 

       炼狱杏寿郎凝视了他许久,怒意已经散得一干二净,他费力地勾起唇角笑了出来:“不需要道歉的!我以后不会再留你一个人在家了……这是今天甘味店新出的栗子馒头!炭治郎你在这里躺好,我去准备晚饭!”

 

       他快步走出了房间,扶着厨房的墙缓缓坐了下来,纸袋里的红薯咕噜噜得滚了出来,无人问津。

       他的爱人不擅长说谎。

       鼻子不是最近不太好……而是已经闻不到了。

 

 

       二十五岁那个坎不是迈了过去,而是磋碎成了铁钉,多活一天,多痛一天。

       他要如何才能让自己不去祈求一个奇迹呢?希望破灭的挫败,会酿成绝望,他在深渊里掬阳光,他却握不住。

 

       叮铃叮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窗外的风的确是太大了。

       风铃太吵挠了,跌倒不是炭治郎的错,那个风铃是该摘下来了。

 

       “炼狱先生……?”

       他抬头一看,是灶门炭治郎扶着墙走了过来。吃力地蹲在他面前,手里还握着那枚风铃。

       炼狱杏寿郎把滚落在地上的红薯拾起来,又拉过板凳让他坐下。

       “我没事!甘味处明天要停业一天…哈哈哈哈,都是小事!”

       炭治郎不疑有他,抬头摸了摸他的头发,把沾在发梢的尘团择下:“可能是有急事吧,店主很快就会回来的……炼狱先生累了的话就请先休息吧,我没事的,晚饭交给我吧!”

       炼狱杏寿郎摇摇头,这些年他的厨艺已经长进了不少。炭治郎靠着墙坐在小板凳上,一下一下削红薯皮,还把连成一串的皮丢到了他身上。

 

       你看,他还在笑着。

       明明那么痛,他还在笑着。

 

 

       最后那个风铃还是系回了原处,炼狱杏寿郎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托着炭治郎的腰。

       一切都那么轻,悦耳的风铃,拂过的微风,飘落的黄叶,还有爱人的重量。

 

 

       轻轻的,轻轻的。

       千钧坠地前,浮尘也是这样说的。

 

 

 

 

 

(7)       

       灶门炭治郎又撑过了一年冬天。

       初春时节他们去参加了炼狱千寿郎的婚礼,未婚妻是个名门望族的大小姐,一见如故,情投意合。炼狱本家离他们的住所不过半天的脚程,他们走了却有两日。春日里人本就困乏,炭治郎总是需要睡很久,最后还是炼狱杏寿郎把他背进了家门。

       婚礼那天十分热闹,炭治郎站在杏寿郎的身侧,千寿郎比他小两岁,身高抽条高了他整整一头,年少时的腼腆被时间酿成了如玉般的温润,丰神俊朗。身着黑和服,撑着红纸伞同新娘走过长长街道,接受邻里百家的祝福。

       樱花吻着晨曦,卷着露珠缠绵落下枝头,缀在炭治郎略有些长了的红发上,炼狱杏寿郎抬起手来给他一片片择去。

       新娘悄悄地问自己的丈夫:“那个人……不像是大哥的继子啊。”

       千寿郎看着兄长搀着炭治郎的手,弯起了唇角解释道:“他就是我兄长唯一的爱人,是妻子。如果没有炭治郎先生的话,炼狱家不会有这般风光的。”

       新娘记在心里,要多敬这位先生一杯酒。

       那个青年看起来格外畏寒,回暖的季节还是裹着好几层厚袄,手腕似是同她一样细瘦,眼眸温暖明亮,比春风温柔,也似涟漪般易碎。她实在想不到这是一个曾经骁勇善战的剑士,还年轻气盛顶撞过意见不合的长辈,顽固的堪比石头。

       炼狱槙寿郎在神社特地给两个人留了位置,看着一对新人喝下神酒,拍手祈愿。

       槙寿郎问自己的长子:“看得这么认真,是羡慕了吗?”

       炭治郎的手指微微一抖,指尖划过手心,凉得像一握冰。炼狱家的长男依旧看着新人目不转睛,不动声色地将那手扣紧了些。

       “没有后悔,孩儿这辈子有炭治郎已经很满足了。”

       槙寿郎却叹了一口气:“你懂得知足便好。”

 

       炼狱家的人本性相似。心思素直,从一而终,爱强留不放手。

       他怕儿子走上自己多年的老路,自暴自弃,自伤自毁。炼狱杏寿郎在感情上是个死心眼,妻子的话一记就是二十载,千寿郎一句依赖便干脆护着他让他自由生长。

       那么若是失去朝夕相处十二年的爱人,杏寿郎能挺过来吗?

       灶门炭治郎站在杏寿郎的身侧,眉目舒展,背脊笔挺,左眼还盛着盈亮的水光,拉着自家儿子的手时不时地低语一番,笑起来依然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他是摇曳将熄的火,是阴霾渐笼的晴。

       二十五岁后又两年,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杏寿郎又怎会不知道呢,只不过是不愿意放手,放任着爱人勉强自己罢了。

 

 

       一周后炼狱杏寿郎带着炭治郎踏上了返程的路,走了几步,杏寿郎又弯腰把他背了起来。红发的青年也不再挣扎,柔顺地依偎上去,一步一步走得很稳,越走越远。

 

       炼狱槙寿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眶热了热。

       像是看到了三十年前的他和瑠火。

 

 

 

 

(8)

       回去之后不久,灶门炭治郎便病倒了,咳嗽不停呕出鲜血来,清醒得时辰越来越少。那年的冬天来得早,也格外得长,来势汹汹。

       整个腊月几乎都被炭治郎睡了过去,新年的鞭炮的声音惊了惊他,只是往被子里缩了缩,蒙起耳朵,这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

       炼狱杏寿郎坐在床榻旁沉默了许久,还是出了声: “炭治郎……”

       炭治郎阖着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炼狱覆上他的手,常年握剑生出的茧子慢慢淡去,像是寒蝉的霜壳。修长的手指没有力气,任由枕边人揉捏着,十指相扣。

       这些许的温暖让灶门炭治郎睁开了眼睛,平静而澄亮地望着他,凝着微弱的生气望着他。

       像是被雾晕开了的烛光。

       炼狱杏寿郎的喉咙梗了梗,缓缓说了下去:“其实我……是一个很强大的人。”

       “嗯,这种事情,我一直很清楚的。”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能承住来自家人的否定。后来进入了鬼杀队,伙伴倒下了我也依然能够前行……我是一个很强大的人,所以…所以…”

       炼狱杏寿郎顿了顿,那些在脑海里演练过千万遍的话语,像是块生了苔藓的尖石抵住咽喉。他不是什么迟钝之人,他明白炭治郎的病不会好起来,每一日每一日都是用尾指堪堪勾住的强弩之末。所爱之人善藏苦痛,藏到如今早已是掩耳盗铃。

       从二十岁到三十二岁,在动荡的年代里,有过这样的时光,他该知足了。

       他想说你不必牵挂我了,你不必勉强自己了。

       他该亲手剪断这弦。

       可他说不出口。

 

       寒冬的山风一下一下撞着窗户,连同床榻旁的烛火一同摇曳。

       炭治郎看着他,那双澄亮的眼睛氤氲了起来,缓慢地眨了眨眼,又重新盛住光,轻轻拉住他的手。他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我明白了,炼狱先生,谢谢您。”

 

       炭治郎的声音早已不似少年时那般清亮,病痛像是痧石把他磨得越来越薄,千疮百孔。

 

       “灶门少年……”

 

       床榻上的人又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开心啊,炼狱先生……”

       因为他早都不是少年了啊,可这又有多么好。他永远把他看作是少年,像是苦痛不曾拂过。

       窗外雪花像是思念交叠着累积,从点滴积成绵云白皑。

       他不是因为放心不下炼狱杏寿郎才哽着一口气活到了现在,他可是个自私的人呢。

 

       他不过是舍不得。

 

        “炼狱…先生……您能抱抱我吗?”

 

       炼狱杏寿郎应声钻进了被窝。他们呢喃着拥抱着,像春日拥抱冬天的枯荣,像游鱼坚冰下追逐光束,像磐石荫凉庇佑花朵。

 

       是半个世界熄灭,一个人走向雪地的脚步声。

 

 

 

 

(9)

       那个春日里,他背着他走到了神社。

       落樱砌成了白无垢,甘酒递到唇边,拍拍手聆听神明的祝福。

       “原来炼狱先生那时候看得那么认真是为了这个呀?”

       他那时候沉默看着酒杯,霎然间明白了。这件事,这十二年,是炭治郎在陪着他实现愿望,是炭治郎在补全他的遗憾。

       皆是为了那个黎明的心动付出了一生。

       炼狱杏寿郎从雪地里爬了起来,他还不能输,因为他爱的人说他没有输。

       所以他还要继续走下去。

       只是即便拥有十二载春秋去回忆,却说人间无春了。

 

 

 

 

后记:

游历细节欠考虑,经不起细究。

这篇想了很久才动笔,写得疲惫又畅快,笔者的心情不多进行赘述。

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新年快乐。

            By 林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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